(三)
但就是故事来自雅各本人,我们今天当然不能因此便接受它为完全真实。我甚至怀疑希伯来听众何尝不是如此。不过,我们可以毫无疑问地说,雅各当夜在雅博河的经历那么奇特,与 神相见,对他是那么奥妙而又实在,他只能从外表的样式来描述,就是他虽然与 神摔跤,却像与另外一个人摔跤那样。我们如何才能用我们能以领悟的话去重述这故事,使之对我们有意义呢?
本章前部如实地刻画出来,雅各的恐惧与先兆是那么的深刻,以致他过河时觉得 神必然拒绝他。转念之间他觉得是 神而非以扫,才是他主要的敌手,而且在那里挡住他去路,不容他进入祂多次对他的祖先和他自己应许过的地土。他最初的感觉是顽丧、屈服和彻底的失败。不过几小时前,他不是停下来,承认他的不配,终于看清自己的真面目,而且悔恨他自己吗?那么,这是所宣告的,给他的惩罚了。但是他并不甘心,他不让 神放手离开。祂要为他的祝福,为他父亲曾经一次奉 神的名而说的,也是他自己那么丢脸才赢得的祝福,又为他在米所波大米那些年来,倨傲地视为当然的祝福作拚命地而又长期艰苦斗争──范拉德(Gerhard von Rad)称之为他的‘自杀般的勇气’。 神神奇地让步了!祝福给他了,那可以视作他生命中唯一的奖赏,现在属于他了。因这奋斗而致瘸腿,被打击,被伤害,但是却是得胜的,那一瞬间,一个新的雅各诞生了!
不过,我们要提防,否则会失去它的真实之点。诞生下来的不是一个善良的雅各。先知何西阿,在他引用这事件(何十二2-6)时,很觉察这一点。而且我们不久会见到,就是在这可怕的经历之后,我们也没有得到一位真正为我们所喜爱的雅各。雅各的故事并不是一个改过就善的纪录。它的层面更深。但是我们现在至少知道,把他抓着不放的是 神,是祂没有放松;在这一点上,尽管他品性中有狡猾奸险的特性,但是在末来许多年中持续下去的试炼却预备使他伟大。或许这是他英雄主义的记号,但是因为这缘故, 神才不得不祝福他。
毘努伊勒(Ⅱ):我们的毘努伊勒
(卅二22-32)(续)
我们应极其审慎,把雅各在毘努伊勒的独特经历应用于我们的渺小生命上。我们自己不难看到雅各的伪善与忘恩,但是我们有没有权利像他那样向 神挑战呢?它不是我们在 神面前的常态;在 神面前,我们每每像希普士(Uriah Heeps),沉迷于我们的谦卑。有时我们是不是要试试与祂大胆作个竞赛呢?
(一)
史密氏爵士(Sir Geoge Adam Smith)在他的名着圣地的历史地理中,曾提供以下简短但极好的意见。他叙述过雅博流域的肥沃,并且论述那地区在以色列历史中的地位,归结道:
然而博最高的声誉并非在最早期,也不是处处都有阳普照;沿着它天然成长的成熟,可以发光像在什夜的河水发光那么明亮,或者像灰暗的晨曦照在瘸腿的族长时期那的灿烂。基列的历史乃是一部战争与挣扎的历史,是不断争斗的文化。但是雅博的第一位英雄来到,便学会了如何在生命中与 神计较,也学会了他最高贵的争,乃是在黑暗中与不可见的一位争。
(二)
另一位伟大的苏格兰解经家戴伟生(A. B. Davidson),在他的比较充分的注释之中,也一样美妙地表示:
也许我们,人人都有像雅各那样的时候,就是在我们的事业或关系中激起的一些危险的紧要关头,我们觉得自己进入一种个人的不安之中,在忙于与我们只模糊看到一种能力相斗争,而且最初绝难说出它是甚么;当我们想念时,却不知道想念甚么;又,虽然不知道外头有甚么原因,却觉得悲伤。当我们有外表的烦恼所难以说明更深的烦恼时;当我们身在黑暗中折腾而又觉得被一只不明的手抚摸得难煞时;当我们觉察在我们内里有一些比我们所想更大,而不满足时;在生命中有一些更为神秘的东西,一些比我们所走的狭路更为广阔伟大的东西在世界上存在着。只要我们知道与我们摔跤的是圣约的天使!祂刺激这斗争,好叫祂以被打败而征服我们。我们手上的武器乃是眼泪和恳求,而时机必须抓住,否则胜利便会逸去──‘你不给我祝福,我就不容你去’。挣扎必不容到黎明。天使说:‘天黎明了,容我去罢。’他说:‘你不给我祝福,我就不容你去。’时机必须把握,胜利必须独自赢取──那人和我们,一手对一手,没有旁观者。世上太阳的第一道光芒,回复生命与世界思想的第一个微弱声音,便会夺去我们的祝福,而那失望的斗士便溜走,剩下我们徒然争吵和感到虚空。
引自 神所召的(爱丁堡,一九○二年)
(三)
在这两个顶好的解释之上,只有一个意见我想加上去。两个解释都暗含这意思,但是也许需要加强一点。
这意见是:雅各所恳求的那种祝福,不是给善心人,却是给那拼命求取的人;不是给步步高升的人,而是给那筋疲力竭的人。他是试从其他途径求达幸福与成就,却仍然艰难困苦的人。他必须至少承认惟有 神能满足他,而且竭力要求祂,有如一个淹在水中的人,抓住一根草一般。他要承认 神不应接纳他,却仍然不肯接受纵然由祂而来的‘否定’为答案。他要像主耶稣在不肯罢休的寡妇的比喻(路十八1-8),准备击敲天门,而且不住的击敲,直至开启为止。惟有这样的人,才能像雅各在毘努勒的斗争那样,去与 神挣扎;因为惟有这样的人, 神才肯让他得到胜利,并给他祝福,他知道他曾经作过战,并且会从战地带回 神在他身上的创伤;只有这样的一个人,能以仰望 神而生活。
毘努伊勒(Ⅲ):以色列的毘努伊勒
(卅二22-32)(续)
我们已经尝试把雅各在毘努伊勒的个人经验重造,而且尽力应用它于我们的身上。这样一来,我们便从这故事的现在形式中把握住它的要点:雅各改名为以色列的转变。显然地,改名这事或许未告诉我们在雅博那决定性晚上的情形,但是它确实告诉我们(当我们思想它的时候),许多关于以色列作为一个民族的觉醒。对于今天自称为 神百姓的教会,这当中一定有许多功课可学。
(一)
一定是希伯来人选择雅各作为他们的祖先,因为他们觉得与他有一种密切的关系。当我们说他们作了一个好选择时,我想我们对他们都是出于亲切。我们发觉创世记中有好几处附加于正文的例子,在那些附加的段落里,他们回溯族长时代自己的自私成见和仇恨,给他们极其不快的感受。但是这里的附加却是一处颇不相同的一类。
在这里的附加中,他们自己的话中反映出雅各的胜利情调──‘你与 神与人较力,都得了胜。’正如雅各击溃所有阻碍他路的人物──他的父亲,他的舅父,他的哥哥──同样以色列人看见那大权能的法老退场,他们击溃迦南人,而且夺取了他们的土地,更为她自己在大卫与所罗门统治之下开拓一个帝国。然而,就上下文看来,这些论及以色列名字的经文却十分清楚地指出,以色列人心里知道自己没有可以自豪的,甚至当他全盛时代,在埃及被降伏、遭失败、为奴受苦,或者在巴比伦流亡时也感觉到。这是一个惊人的自我评价。当我们基督徒想批评旧约中排他主义的部分时,我们应当记得以色列的长处,就是她把自己名字的第一个启示放进一个故事中,在这故事中,她的祖先终于放下他的高傲,而第一次承认他极其需要 神。
我们同时也要在教会中努力追随以色列的谦卑。教会也是一个非常容易失败的组织,太容易追求成功作为她的神性特权,也太以自己的健全与有效而过分高傲。我们能不能像以色列那样,在我们的全盛时期,把我们的优先权改正呢?
(二)
但是比以色列看她自己在那‘与人较力’远为显着得多的,乃是她把自己的名字作为‘与神较力’的传统联系的结果这一解释。不论这里有没有语言上的错误解释。重要的是它指出以色列实际上所以有效的接受她的大部分的命运,乃是因为与那选择她属自己的 神斗争的结果。
这是一个有最大深度的识见。旧约中有很多胜利主义的经文,也有许多在 神面前的谦卑和期待的动人经文,说出你简朴的信赖与有安慰和盼望的活泼的经文。但是也许最为辉煌灿烂的经文,乃是希伯来说故事的人、先知、诗人与贤士对 神发出的冒犯,高声呼吁祂的施恩,埋怨祂不理会祂百姓的痛苦,和让世界落在悲哀绝望之中。
亚伯拉罕在为所多玛蛾摩拉代求的时,表现这种精神,他说:
审判全地的主,岂不行公义么?(创十八25)
耶利米也一样,当他说:
在基列岂没有乳香呢?
在那里岂没有医生呢?
我百姓为何不得痊愈呢?(耶八22)
以色列所盼望
在患难时作她救主的啊,
你为何在这地像寄居的,
又像行路的只住一宵呢?(耶十四8)
诗人也是这样,当他说:
我的 神,我的 神,为甚么离弃我?
为甚么远离不救我,
不听我唉哼的言语?
我的 神阿,我白日呼求,你不应允;
夜间呼求,并不住。(诗廿二1,2)
神阿,你为何永远丢弃我们呢?
你为何向你草场的羊发怒如烟冒出呢?
求你纪念你古时所得来的会众,
就是你所赎作你产业支派的!
神阿,敌人辱要到几时呢?
仇敌亵渎你的名,要到永远么?(诗七十四1,2,10)
又,约伯记是那么地显着,例如,当它的主人翁抱怨说:
人的道路既然遮隐, 神又把他四面围困,
为何有光赐给他呢?(伯三23)
善恶无分,都是一样;所以我说,
完全人和恶人,他都灭绝。
若忽然遭杀害之祸,
他必戏笑无辜的人遇难。
世界交在恶人手中,
蒙蔽世界审判官的脸,
若不是他,是谁呢?(伯九22-24)
在那书的未了(四十二7以下), 神所赞许的,乃是那说了些有时近于抱怨和亵渎话的约伯,而不是他那些为正统的敬虔巧辩的朋友们。这里所有的不只是一个暗示而已──正如我们在创世记的这段经文所见的── 神欢迎人与祂争辩,因为争辩表示他们关心。他朋友们的情感,无论多么恰当,与约伯的苦闷比起来,都近乎冷酷而又空洞。
一九四六年,就是在现代以色列建国之前,德籍犹太裔的论文家与诗人萨斯门(Margarete Susman)发表的一项研究中,她解释约伯──但她差不多选了雅各──作为犹太民族的模型,而且把他们看作代表人类继续与 神争辩的代表。在她的大作中所说的那类事情,不大为今日的犹太人所听取,此时以色列似乎只顾‘与人较力’,而且成绩不错──虽然他们理当如此。因为犹太人今天在与人较力并且得胜,但却陷入严重的危险,那就是忘记了他们真正的命运乃在于与 神较力。
因此他们应当听取我们基督徒的话,或许因为我们真诚信仰 神藉耶稣基督为人的形像进入世界,祂对我们那么亲密,而且不常常计较我们对祂的忽略和不接近。我们应当更多地探究‘使祂忧愁不保佑’的原因。 神要我们以旧约的热情去关怀,而且不只为我们自己的得救,也为世界的拯救而奋。因为祂担心,除非我们努力,否则祂或许要扣住祂的祝福,不给一个不努力的世界。
我们把最后的话让萨斯门说:
约伯受苦出于 神把他交给试探者,他的命运预表犹太民族在流亡中的愁苦和不幸。犹太人像约伯一样,把他们的苦难作为一种由 神命定的事实而接受。但是他们不只接受它,还要了解它。他们要了解 神叫他们受们是为谁的缘故。他们像约伯那样,要求 神给他们接受的命令和律法要绝对公道。这就是为甚么犹太人在他苦流亡中的生活,是一种长长的诉讼,一种与 神无休止的争辩。
她自己未能看到这种争辩的终止,但是如果 神方面沉默不语,而祂的百姓在与祂较力中有更剧烈的痛苦,则同样有祂的美意和目的。我们心中要排除以为 神的祝福任人攫取的想法,而把我们的注意力集中在为我们自己的灵魂,和全人类灵魂所应从事的战役;那就是惟有 神能给祂教会‘祂的大能’,并且从祂支取祂给地上万族的祝福,只要我们肯与祂争。──《每日研经丛书》