人元丹法“三家相见”解

李康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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人元丹法是气功养生功夫的颠峰，然而由于历史的原因，时至今日，该功法已濒临灭绝，人们对其一些基本原理都己认识不清，急待整理发掘。今就“三家相见”这一最为重要与基本的原理略述管见如下。

“三家相见”问题之提出
历来丹经于“三家相见”多有指示，如“须用问心三个人”，“三人同志谨防危”，“三人一志互相托”。“同志三人互相守”等语随处可见。均指此事。当然“三人”之中肯定有一人指丹士本人。于此似无疑义。那么另“两人”又是指谁呢？他（她）们有何作用？人元舟法历来有“三家”、“二家”之分，这两者究竟有何区别？
有人认为“黄婆”是“三人”之一，且实有其人；亦有认为“黄婆”即是指丹士本人之真意（思想意识）。谁是谁非？这些都是研修人元丹法者必须彻底弄清楚的问题。

“三家相见”之真旨
古人创设人元丹法，其实是从男女（阴阳）结合繁衍后代的现象中悟到一定道理的，如著名内丹家陈致虚曾感叹曰：“世人负其聪慧，执僻不回，谓：‘有生必有死，奚有长生也战？圣贤仙佛，皆天所生，师岂能授？人岂能为？’是不审思，甘愿守死。当念吾身若是父母阴阳之气所生，则阴阳之气必可延年。”由这段话能充分印证上述思路。
人元丹法认为，男子外阳而内阴，女子外阴而内阳，只有抟来一处，方能化育成丹。如魏伯阳《用易参同契·二气感化章》云：“阳燧以取火，非日不生光。方诸非星月，安能得水浆？二气玄且远，感化尚相通，何况近存身，切在于心胸。阴阳配日月，水火为效征。”这段生动的比喻告诉大家阴阳二气在修丹中的重要性。对此节，仇兆鳌补注：“《易》言同气相求，乃造化自然之理。故阳燧以取火，照日即生光；方诸以取水，映月便生浆。见真阴真阳，有感必通。虽日月至远，尚可以物致之，何况近存身，切在我心者乎！”
李晦卿则注曰：“阳燧方诸，乃招摄水火之器。当其招摄时，若无日月之光，虽有诸燧，水火奚来？世间方士止知用坤，不知用乾。此与用诸燧而不用日月者何异？殊不知用坤乃空器，实无铅汞。若有铅汞，则世间处子可以不夫而自孕矣。大抵水火原非诸燧所有，乃日月中来者；铅汞原非坤宫所有，乃乾宫中来者。坤当诸燧，不过招摄之具耳。”
李氏之语是讲明修人元丹法并非只用坤器，必须尚有乾鼎，这一点是对的，但是他说“坤乃空器，实无铅汞”则大谬！南宋翁葆光注《悟其篇》云：“龙之弦气，名曰真汞；虎之弦气，名曰真铅。”又云：“乾炉即喻青龙一物，坤鼎即喻内虎一物。”明确指出坤鼎含真铅。可见坤非空器，亦非仅为招摄之具耳！故仇兆鳌评李氏之语曰：“李氏每言丹室须用乾，不知炼己筑基剑锋英利，是即乾刚坤柔、灵父圣母两相配当也。若云丹房中别用婴儿姹女，两相交接，然后乾家乘机而取之，以此为三家相见，实仙真所不言者。”
从表面上看，李晦卿之论涉及乾坤二鼎，似三家相见，但其实质仍是典型的两家旁门之术（后文“三家与二家之区别”一节于此尚有详申），故仇氏对其作了批评。可见仇氏为真懂人元金丹者。
人元丹法之经典《金丹真传》云：“必用鼎器，鼎器者何？即《悟真》云：‘鼎器本是乾坤体，大药原来精气神。若要拈来归一处，需用同心三个人。’”在此郑重指明修炼人元金丹必须用乾坤鼎器，行三家相见之法，这才是“三家相见”之真谛。
明代著名医家龚云林（椐古师云，他与《金丹真传》作者孙汝忠之父师孙教鸾同为安思道高足，深谙人元丹法）伍其医著《寿性保元·神仙接命秘诀》中云：“—阴一阳，道之体也；二弦之气，道之用也。二家之气交会于神室之中而成丹也。万卷丹经俱言三家相会，能知三五合一之妙，尽矣！慨世学仙者皆不知下手何处。神室、黄道、中央戊己之门，比喻中五，即戊也。真龙真虎、真铅真汞、金木水火四象，比喻阴阳玄牝二物也。炼己、筑甚、得药、温养、沐浴、脱胎，神化尽在此二物之运用，与一己毫不相干，即与天地运行日月无二也。《悟真》云：‘先把乾坤为鼎器（笔者注：不仅指坤鼎，亦含乾鼎），次将乌免药来烹，既驱二物归黄道，争得金丹不解生。’此诗尽言三家矣！”特别须淀意“尽在此二物之运用，与一己毫不相干”一语，可谓开诚布公，春光尽泄矣。由上可知，乾坤鼎器加上修丹之士，正是三人，正堪称“三家相见”。
乾坤鼎器即阴阳玄牝二物，在丹经中尚有其他多种称呼，如青龙白虎，真阴真阳，真铅真汞，金木水火，生龙活虎，圣母灵父等等。《金丹真传·修真大略》云：“窃闻还丹大道，原非兀坐单修。阴阳龙虎必双全，玄牝汞铅须两配，《参问》原有明训，《悟其》已注真诠。顺去成人，禀凡父俗母之真气；逆来成道，借灵父圣母之元阳。”试想：凡父凡母顺行生子，凡父凡母和子，当是三家相见。而灵父圣母逆行成丹，即灵父圣母之二弦真气交会于丹士神宝之中，灵父圣母加上丹士本人，正为三家相见。

灵父圣母之运用
由上我们明白了“三家”何所指，亦明白了“三家相见”之真义。那么灵父（乾鼎）圣母（坤鼎）分别有何作用？
人元丹法认为，男外阳而内阴，是为真阴；女外阴而内阳，是为真阳。随着年龄增长，真阴真阳日渐消耗，所以修丹者选择鼎器有年龄上的严格限制，以利于充分利用真阴真阳。《道窍谈》云：“曷为以鼎器称灵父圣母？盖生仙生佛之父母，不同凡父凡母，故以灵父灵母名此后天鼎器也。灵父灵母，逆来交媾；凡父凡母，顺去资生。”文中已道破灵父圣母的作用和运用机理。明白了“逆来顺去”之理，才算真正明白张三丰所云“顺为凡，逆为仙，只在其中颠倒颠”的意义。其中“颠倒颠”之外，既非指清修过程中真气冲关，又非指房中旁门小术中“黄河逆水流”，而是借以说明灵父圣母之作用，以及其中生人与结丹之理虽同而途径正好相反之过程。学道者宜明辨之！

三家与二家之区别
二家之法，是以自身与同类异性配成阴阳。其中途径很多，有用药物者，有靠气功者，有赖定力者。其目的俱在于取彼益我，滋润色身。又岂知男女之大欲，阴阳二性是同性相斥，异性相吸；阴阳交媾，逆行最难；且念头一动，先天之纯朴即散，纵有所得，皆属渣滓。对此，陈泥丸《翠虚吟》谓：“莫言花里遇神仙，却把金华换瓦片。树根已朽叶徒青，气海翻波死如箭。”并且有铅无汞，四家不全，金木间隔，又安能攒簇五行，结就丹头以复先天之性命哉！明朝的一代名医万全在《养生四要》中说：“今人好事者，以御女为长生之术，如九一采战之法，谓之夺气归元、还精补脑。不知浑浊之气、渣渖之精，其机已发，如蹶张之弩，孰御之也？己之精，自不能制，岂能采彼之精气也？或渭我神不动，以采彼之气。不知从入之路何在也？因此而成淋漓者有之。或谓我精欲出，闭而不泄，谓之黄河逆流，谓之牵转白牛。不知停蓄何处，为疽为肿者有之。非以养生，适以害生也。”这番话可谓切中要害，人木三分，句句指出迷信二家者流难以回避、更难以回答的问题。一言以蔽之：后天浑浊之精、欲动之气，皆属渣滓，虽百般留之其实不能成丹。
三家之法，则是清静自然，借灵父圣母之元阳，将真阴真阳二弦之气，以极巧妙之方法收来，归人丹士中央神室。行法之时，如列队行兵，持有奇器，寂然不动，感而遂通，何至损人。且效捷力厚，立竿见影。三家与二家之区别具体分述如下。
二家之法是彼我二人同修；三家之法是我、灵父、圣母三人同修。
二家之法属躯体接触；三家之法是男不宽衣，女不解带，敬如神明，爱如父母。对待坤鼎就如张三丰《咏先天鼎》云：“人皆贫爱欲，我看似亲娘。”
二者效验差别极大。二家之法首先要锻炼阳关，能够“不漏”，铸剑有成，然后方能正式行功，事倍而功半，更不适合体弱多病、年老体衰、药源枯竭者修炼，勉强行之则为促死之法。而三家之法入手即用鼎器，寂然不动，坐享其成，所谓“百二十岁，只一口气在，亦可返还”，“治垂死病甚验”。它不象二家之法，先须自身锻炼，用诸如按摩、烫洗、铸剑、吞吐呼吸等，使“筑基”功夫（事实上二家之法根本筑不成基，有达到所谓“不漏”者，完全是后天作用，非真正不漏）有成，方能用鼎。正如《金丹真传·修真人门》云：“既漏之身难以速补，已放之心不能速收，不若阴阳相补有所凭藉，不大劳神，人门为易也……此道至简而不繁，至近而非遥，其效如立竿见影之速。”综而述之：二家之法易闻而难成，更易流入色情而伤身害命；若法侣财地具足，练三家之法仅数月，就能迅速使人白发转黑，齿落重生，睛如童子，寒暑不侵。
再指正李晦卿所言方法之误，李氏所言虽亦涉及乾鼎，貌似三家，其实别有内情，即丹士本身年龄过大，体力衰弱，无法行二家之法，则先令乾鼎与坤鼎交接，待彼欲大动前，立即撤去乾鼎，丹士接上，采取彼家之气。可见此法是典型的二家房中之术，且其形式低劣，一向为君子所不耻。怪不得道教大家陈撄宁先生称此法力“侮辱大道”。

“黄婆”之秘
某些主张二家者流，为自圆其说，将彼、我、黄婆计为三家，凑合为“三家相见”之说。其中又可分为两种情况。
第一种是认为“黄婆”实有其人，列为“三家相见”三人中一人。据金丹大家张义尚老师秘传，“黄婆”确有其人，道门内部称此为“外黄婆”，另有作用。由前述可知，“外黄婆”不在“三家”之列，非三人中一人。《悟真篇》曰：“三五一都三个字，古今明者自然稀，东三南二同成立，北一西方四共之，戊己自居生数五，三家相见结婴儿。婴儿是一含真气，十月胎圆人圣基。”其中东三南二，是木火一家，即青龙真汞；北一西四，即金水一家，为白虎真铅；戊土自居生数五，指丹士本身中央神室。主张二家者流则以东三南二属我，北一西四属彼，连黄婆计为三家，但这与“戊己自居生数五”一语显然不符，错谬无疑。
第二种是视丹士之真意为“黄婆”，谓真意为脾土所生，土属黄色，故名。此一说法丹家自古有之，但若认为此“黄婆”（可称“意黄婆”）为人元丹法“三家相见”之三人中一人，则牵强太甚，明了本文上述道理，即可一眼望穿，付之一笑而已，毋须再辨。

【天下联盟按：陈撄宁先生所批评的“侮辱大道”，是指“三家”法而言，并非如此文中所说针对李晦卿的“二家”法。现将陈先生原文摘录如下：
“可知灵父圣母与凡父凡母，其不同处就在一个‘逆’字，别无奇怪之现象。凡父凡母是二人，灵父圣母亦是二人，决不至于拉第三人加入合作。若果如此办法，是谓侮辱大道。”
“可知乾男即是灵父，坤女即是圣母。凡父母是那两个人，灵父圣母仍旧是那两个人。他们两个人，当初作凡父凡母顺行人道的时候，未曾听说要请第三人帮忙。为什么到了做灵父圣母逆行仙道的时候，就要请第三人相帮。天下最滑稽之事，没有过于此者。近世江湖传道者流，除彼我两方面而外，又复画蛇添足。丹房中弄出一个童男子，算是乾鼎，真可谓以大道为儿戏矣。”
“古说要用三人者，指同心同志的道友而言，不是指十几岁乳臭未干之童男子而言。请问如此无知无识的小童儿，他懂得炼丹是怎么一回事。他配称为同心同志之人乎？如何可以指鹿为马，自欺欺人，误尽天下后世之学仙者？”
以上三段皆摘自陈撄宁《读知几子<悟真篇集注>随笔 》。
另外，陈撄宁先生也确实批评过李晦卿，原文如下：
“凡李晦卿所作之书，无论讲黄白术或阴阳法，皆是杜撰捏造，自欺欺人。知几子对于丹道，虽阅书甚多，惜未得南派嫡传。竟为旁门所误。做《道言五种》之陶存存子，有时亦被李晦卿蒙混过去。”（《读知几子<悟真篇集注>随笔 》）
但是“侮辱大道”云云，却不是针对李晦卿而发。】